昨日偶遇张国平老师,她盛情邀请我写点什么,充实一下中德研修交流的网上平台,我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。坐在灯下,感觉往日的美妙时光已在记忆中模糊渐远,但另一些看似平实无奇的人物却越发清晰起来,甚至当时听得一知半解的对话,也变得如此连贯。
Grubert先生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谢顶老头,时常一身米黄色的休闲西服,戴一顶黑色礼帽。与大多数德国人一样工作严谨、生活节俭,是我在Urban(可以翻译成北威州城镇化和土地治理重建公司)的Ansprachpatner.他第一天介绍工作时说是负责Markting的,我问他我们营销什么,他抛了个媚眼“卖地”。然后就开始了我们的“卖地”生涯——他带我跑遍了鲁尔区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城镇——这些曾经因为煤炭开采富甲一方的小镇,承受了巨大的转型阵痛,Urban的工作之一就是利用欧盟和北威州每年拨付的3亿多欧元的基金,对关闭煤矿土地进行整治修复,改造成中小型的工业园区,然后招商引资,切成小块一一出售。
Alen镇是鲁尔区东部的一个偏僻小镇,一大早Grubert先生就兴奋的告诉我今天要去Alen签一份合同,原来曾经谈过几次的意大利人终于决定在Alen工业园购买一块土地进行投资。在回来的车上,我翻看着合同副本,当我提出合同出售价格为什么大幅低于指导价时,他很自信的解释“这是我的权力”。看着瞪大眼睛的我,他补充说,Alen地处偏僻,这几年人口和工厂都有流失,意大利人在这里投资对Alen是有帮助的。我同市长也进行了沟通……我开玩笑对他讲,“你在中国可了不得了。”他不解的问我为什么,我说“在中国,你有这么大的权力,那你晚上别回家了——门口都是找你批地、买地的人。”他立刻明白,说“Chinesische”——“中国式的”,我们异口同声,哈哈大笑起来。没想到的是,第二天他一早就来到我办公室,很认真的讲,“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,但我必须对得起这个职位,我要对公司的信任负责。”就这样他还是每天开着他又破又小的菲亚特兴冲冲的来上班;为省5角钱,站在早餐店门口吃完三明治早点;仔细的填写着每天的公车使用里程……
图1.Grubert先生在路边召集宗地四至确认会议,周边企业代表和土地局代表参加。
在Grubert先生休假的日子里,一天Möller先生闯进我的办公室告诉我,明天如果没有事,早上8点半在Gelsenkirchen运河港口见,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港口在哪?我怎么去?……我很怀疑这个Termin的真实性,但我又想不出不去的理由,最终约会这样的小事难不倒我,我一大早爬起来,公交换火车,火车换地铁,地铁换步行,终于在约定时间前赶到了港口。哈哈,他比我晚了5分钟,当他看到等候在街角的我,快步赶上来告诉我,今天要参加一个工地的协调会,确认工程量变更。Möller先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,虽然文质彬彬,但很干练,会议时间不长,我稀里糊涂的在参会人员表上签完名字后,出了会议室来到工地,Möller先生放慢语速,向我详细的介绍了Gelsenkirchen运河港的前世今身:运河港建于1900年,是专门为煤钢企业运煤建设的大型内河煤炭港,虽然岸基依然十分坚固,但是按照德国法律超过100年的混凝土建筑必须拆除,而且现在的煤钢企业也早已不在,所以港口要改造成一个摩托艇休闲码头,由于100多年前的图纸保存不完整,部分岸基深度比设计工程量要大,所以需要增加费用,刚才签字的就是工程量变更确认文件。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,他指着对岸一片小区告诉我,原来这里是个电厂,两年前开始由他负责设计、建设成一个绿色智能低碳小区。我问他这个项目造价有多大,他说大概2亿多欧元,我又问他主要负责哪一块,他说“全部,从创意到竣工验收。”我说,“你一个人负责这么多事?”他说,是的,必要时可以带几个实习生。但是Urban总共也就60多人,负责北威州大大小小十几个项目,所以不能指望别人,一切都要自己决定、自己负责……与Möller先生匆匆一见,再未能谋面。2017年有幸再次路过Gelsenkirchen运河港,崭新的摩托艇码头映衬着远处绿茵丛中灰白相间的栋栋小屋,在朝阳的照射下,泛起闪闪金光。
图2.Moeller先生确认工程量变更现场会。
不谈德国人实用的制度设计和管理模式,单就精神面貌来讲,随处可以感觉到普通德国人良好的道德追求和对国家的现实责任感,推动着这个国家社会稳定运行,经济持续发展。从总书记反复强调的坚守共产党人的价值追求来看,培育一个社会整体积极向上的理想和追求,培养每个个体自尊自爱的生活态度,改变从唯利是图到新形式主义泛滥的不正常社会风气,似乎正是我们国家的当务之急。
图3.和部门领导在多特蒙德凤凰工业园同框。
2018年5月20日任皓于山西